六层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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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岚拍完最后一组镜头，新戏杀青，万里无云。是个好天儿。

剧组吵吵闹闹，staff嚷着导演请客。秦岚穿一身职业装，面上还没来得及卸下角色眉目，只得含笑看导演被人圈进中心，糖衣炮弹围攻。

哎哎哎！请就请咯。你们歇歇嘴啦！几个月而已，个个都成夜蒲客啦！导演喊。

哎呀导演，饭可以乱食，话不可以乱讲啦！有人应。

那你们食不食啦？导演喊。

食！这下倒是人人应啦。

秦岚伶伶立在一旁，黑如润玉般的眼睛汪满笑意，这与她所扮演的女主角如出一辙。

岚姐。摸到秦岚身边的吴谨言细声细气地喊了她一声。吴谨言也是穿一身职业装，圆头圆脑圆眼睛，黑发红唇，使人颇能觉出她极富侵略意味的年轻，这与她在剧中所扮演的那个城府极深的角色倒有所不同。

嗯。秦岚应。

结束了啊，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。吴谨言说，像自言自语。

能舍不得什么啊，大家都向祖师爷讨饭吃，迟早会相见的。秦岚说。

你瞧我。吴谨言一拍头，说，岚姐你多担待啊，我常犯傻。

秦岚极轻地笑了两声。

岚姐，我这有个饭想请你吃吃。吴谨言说。

秦岚刚想出口婉拒，助理忽然捧着个手机恭恭敬敬地来了。岚姐。助理叫了她一声，双手奉上手机，您手机响了。

失陪，我接个电话。秦岚接过来，看是个陌生号码，两道眉毛往下一坠一收，向吴谨言说一声，握着手机走开了。

吴谨言不由得又去看秦岚走远的背影，照例是冷冷的一幅油彩画。

你好。那边厢秦岚接起电话，先喂一声。

你好秦女士。是把女声，听来耳熟。通话人道，自我介绍一下，我姓王。

王女士好。秦岚回忆清晰。

明日下午有空么，同我吃个下午茶？王媛可倒有些指使意味，因叫秦岚心头不畅。

王女士您不觉得您这样太唐突了么？秦岚说。

那当真是小生唐突了佳人。电话那头的王媛可懒洋洋地说了一句，无诚意无歉意。

您比我适合唱戏王女士。秦岚教她气笑，因说这样一句话。

谢秦女士夸奖。王媛可说，那便定下，明日良都餐室见。

您倒会挑。秦岚刺她。

王媛可再谢了秦岚夸奖，方挂断通话。

秦岚捏紧手机失神，发觉自己方才动了怒。她抬头一望天，见天是宽宽阔阔的天，万里无云，正是个好天儿。她低头划动通话记录，心中茫然无措。

秦岚！有人喊她。秦岚短暂地迷糊一阵，方才忆起那声音的主人乃是导演。她往回走去。来来来，到良都餐室去。导演盛情邀请。

谢谢导演，我身体不适，先回了。秦岚心头突突一阵跳，因道，下次再聚。

身体要紧。导演说。

岚姐。吴谨言又喊她，是个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
无事，你不用送我。秦岚说，尽兴。她有些厌厌神色，像不大爱开口。

嗯。吴谨言只得应她。

秦岚回到酒店，倒头睡了一阵。剧组与酒店尚未结清账，因还可再供她使用一阵。几个小时后她方转醒。跟着摸出甩在枕头边的手机看几眼微信。先是导演私人讯息：好点么秦岚？再是吴谨言：岚姐你好点了没？见到请回。再是姜梓新：姐，我听谨言说你身体不舒服啊？你怎么了？要不要紧啊？苏青说不舒服要早点看医生啊。再是经纪人：怎么了？好好调养身体，之后还有活动。跟着一些人发来相似问候，秦岚一一点了，又一一回复。

消息炸锅，通讯录那头却另有一个冷清清红标。秦岚点开一看，昵称：王小猫。秦岚点开头像一看，是她早年饰演的一个角色。图片上的她身穿警服，头戴警帽，面容鲜嫩，两颗眼珠子乌灵灵地看着镜头，透出几分涉世未深。此情此景，秦岚想起一个人。她同意好友请求。

王女士？秦岚先发制人。

是我。王媛可回，明日良都餐室，别忘啦。

您真是我影迷？秦岚再发。

我这不够真诚是么。王媛可发来一个笑脸。

您说呢？秦岚心头一紧。

您说呢？王媛可踢皮球回来。

您想我怎么说？秦岚踢皮球回去。

秦岚女士，是媛可唐突了。王媛可忽发来一条语音，语气恳切。

秦岚听得一愣。

明日几时？过半分钟，秦岚回。

下午三点半，我早来，您随意。王媛可回。

秦岚一按锁屏键，狠心抛开手机，把脸埋进枕头。跟着又一卷被子，翻身深深地吸口气，再吐出来。

她到底想干什么？她是谁？

秦岚又一次斟酌起来。